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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鄰而居的兩樣文化

莫里斯.桑達克(Maurice Sendak)於一九二八年生於紐約的布魯克林區。他的父母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從波蘭遠渡而來的移民。桑達克自幼便和父母、姊姊、哥哥住在布魯克林區的猶太村裡。猶太村裡的人們為了保存原鄉文化,生活裡盡是些舊世界的殘影和戒律。在他們的身體裡,總還流著濃濃的歐洲血液,對歐洲的文化始終未能忘情。然而,河對岸的紐約市,卻是個充滿夢幻氣息、創造力奔流的地區。它是許多新文化及流行文化的孕生之地。桑達克的童年,就是在這比鄰而居的兩樣文化中度過。這也造就了桑達克,使他成為一個具有特殊文化底蘊的美國繪本作家。

 「祖父的照片」和「米老鼠」

桑達克自己曾說,「祖父的照片」和「米老鼠」是象徵他童年的兩個重要圖騰。1他和已逝的祖父素未謀面,但祖父的形象,卻代表了那些來自先祖的、移植到他身上的各種事物象徵。與桑達克同年誕生的「米老鼠」,則代表了那些活躍於三○年代的各種美國流行文化,包括迪士尼、電影、漫畫、卓別林……等等。

身為二十世紀的重要童書作家,「祖父的照片」和「米老鼠」確實都為桑達克的創作帶來深遠的影響。例如桑達克的父親據說就是個「祖傳的」說故事高手。他的故事包羅萬象,有猶太人的口傳神話、傳說、……,也有自己即興編造的各種好笑的、或是集可怕、神祕於一身的故事。莫里斯對於父親這座「寶庫」相當折服,童年的這些滋養,無疑的,也使他對於說故事有著不同於一般人的見地。另外,童年所接觸到的那些通俗文化,更是為桑達克帶來最直接的影響。它們總是能勾起小桑達克的無盡想像,使他沉浸在這些明亮、美好的氛圍中。就好像幾次和家人的紐約行那樣,好吃的吃食、好看的電影和目不暇給的街景,總是讓他興奮連連、樂而忘返。而這些童年的美好經歷,很自然的也就成為桑達克想像世界的泉源之一了。

在美好的記憶之外,從小體弱多病的桑達克,擁有一段堪稱「悲慘」的童年。因為抵抗力弱,在稍有風寒之日,小桑達克便會被父親「禁足」,不能像姊姊、哥哥那樣到外面玩耍。他常常只能透過窗戶,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外面的小孩嬉戲。後來,這些窗外的景象都成為他生命中一段無聲的記憶。記憶中,他是個易感、細膩、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羸弱小孩。那扇與外面世界隔絕的窗戶,意外的成就了他,讓他有了得天獨厚的觀察力和想像力。而這些都是一個童書創作者不可或缺的重要能力。

創作歷程摘要

桑達克的求學歷程並不順利,他對學校教育扼殺人的創造力,一直多所批判。十八歲完成高中義務教育以後,他便到一家櫥窗展示公司工作。二十歲時,他花了兩年時間,利用晚上到紐約的「藝術學生聯盟 」(Art Student League of New York)修習寫生、油畫等課程。之後,他和兄長一起設計玩具,並在種種因緣際會下,開始接觸到十九世紀末藍道夫.凱迪克、沃爾特.克萊恩等人的繪本,並認識了他生命中的貴人——童書編輯俄蘇拉.諾德斯壯(Ursula Nordstrom)。

俄蘇拉.諾德斯壯不僅是最早提供繪本舞台讓桑達克發揮的人,也是一個長期支持他,讓他不斷突破,並願意為他對抗各種爭議的人。一九五一年桑達克開始有機會為既有的文本畫插畫。一九五二年,他和在美國兒童文學界赫赫有名的露絲.克勞斯(Ruth Krauss)有了合作的機會。這本《洞是給人挖的》(A Hole Is to Dig)在經驗豐富的克勞斯女士帶領下,為桑達克打下了文圖合奏的基礎。很快的,兩人於一九五三年合作的《特別的房子》(A Very Special House)便在隔年獲得了凱迪克銀牌獎。而這樣的成果,讓桑達克在美國的童書界開始有了一席之地。

一九五六年,桑達克首度自寫自畫的《肯尼的窗戶》(Kenny’s Window)問世。可能是因為文字冗長,圖像又形於單薄,故此書在他的創作中評價並不是很高。不過,從肯尼這個孤獨、充滿幻想的孩子身上,我們也已嗅到桑達克想要表現兒童較不為人知的一面的企圖。一九五七年,他和艾爾斯.敏納立克(Else Holmelund Minarik)合作的【小熊系列】(上誼文化)(圖一),乃是美國橋樑書的先河。桑達克不因它是學習書就降低繪畫的水平,也不與當時美國市場所流行的品味合流。他用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期的畫風,以細密的網線表現出典雅、溫暖、立體感十足的畫面。此一系列的作品,至今仍受到讀者的喜愛和肯定。桑達克這位小熊造型師兼戲劇指導,其讓視覺表現和腳本合成一氣的功力,在系列中展現無遺。

一九五九年他和珍妮絲.梅.奧黛莉(Janice May Udry)合作的《跳月的精靈》(遠流,The Moon Jumper)於一九六○年再獲凱迪克銀牌獎。此書以黑白、全彩跨頁交替的方式呈現,經由翻頁,產生了很不一樣的視覺效果和氣氛。一九六一年,兩人再次攜手,完成了一本平易近人的小書《我最討厭你了》(遠流,Let’s Be Enemies),書中把小孩吵架時的心情描寫得生動有趣,很得大、小讀者的共鳴。一九六二年出版的《兔子先生,幫幫忙好嗎?》(遠流,Mr. Rabbit and the Lovely Present),桑達克以印象派的畫風,將夏洛特.佐羅托(Charlotte Zolotow)的單純文字襯托得滿是詩意。此外,他也在原本調性差異極大的圖文表現中,找到了互補、平衡的良好關係。同樣的,此書又得到了次年的凱迪克銀牌獎。

在數度和首獎擦身而過後,一九六三年桑達克終於以《野獸國》(漢聲,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)(圖二)一書,於一九六四年勇奪凱迪克金牌獎。此書是桑達克在繪本創作上最重要的里程碑。他自稱,從一九五○年代以來的創作路,都可視為是《野獸國》的磨練階段。到了創作完此書,才算修行結業,讓他可以經由《野獸國》這一大步,走向新的創作。

此書文字內容精簡,圖像帶領讀者進入想像世界時的步履亦極輕巧,整本書看似沒有什麼縫隙,卻又很能引領讀者在其間自由的想像。其無懈可擊的圖文關係,自此成為典範。不過,在一九六○年代,這本書之所以轟動武林、驚動萬教,乃在於它對兒童內在心理的探究。此書的出現,在當時保守的成人之間掀起了一場「兒童文學革命」。桑達克毫不避諱的挑戰大人,讓大家重新思考兒童文學的內涵,也提醒大人認真檢視自己看待兒童的角度。

在一九六四年的凱迪克獎頒獎典禮上,他說道:「兒童為了對抗嚴苛的現實,有必要藉由想像力,去展開嬉戲。而所謂的現實,指的是他們總是受到各種情感的威脅,例如恐懼、憤怒、憎恨、欲望、不滿……等。這些情感普遍存在於兒童的日常生活中,他們只能面對這股龐大的危險力量,此外便別無他法。但為了戰勝這股力量,孩子們進入了想像。在想像的世界裡,他們所苦惱的那些情感會慢慢得到紓解,並使他們得到滿足。」

桑達克雖然同意大人有必要保護小孩,使他們遠離那些超出他們承受範圍,或會增加他們不安的痛苦經驗,但同時他也極力強調,恐懼、憤怒、不安……,是小孩生活的本質。只是小孩會透過想像這個「武器」,全力與之對抗並克服。兒童時代絕對沒有成人所想的那般美好、幸福,大人不應只是粉飾太平。針對《野獸國》可能會驚嚇到小孩、對兒童的心理發展帶來不良影響的質疑,他說:「那些不暴露糾葛、痛苦,只是一味粉飾世界的書,是那些不能或不願意想起自己兒時真正經驗的人,所做出來的東西。這種刻意刪除真相的人生觀,與小孩的真實人生毫不相干。……而這種只會逃避現實的書會受歡迎,證明許多人都不願意正視小孩生活的嚴苛面,並以不要驚嚇到小孩做為藉口,為自己的粉飾太平取得了正當性。」

作者:林真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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